“已经有这么久了吗……”
可可利亚深深地打一口哈欠，长时间的工作使她已经陷入了疲劳的状态，以至于她已经忘记了到底是什么是那么久。
今天的工作？亦或是那件事情之后的时间。
拿起铁质的咖啡杯，冰冷的杯沿触碰到嘴唇，但是预想中的甘甜热流并没有随期而至，原本充盈的咖啡杯现在只能看得到杯底那棕色的印记，仔细想想，上次添加咖啡貌似是六个小时之前吧……
“咚——”
陈旧的时钟发出嘶哑的震动声，尖锐的指针正好指到了“1”的位置，东方的夜晚似乎并没有西伯利亚那里那么的冷酷无情，繁多的光点挂在蓝黑色的夜幕上，时而不时地闪烁着，只有这时，或许人类才会意识到，在广袤的宇宙下，自以为是的他们是多么地渺小。
转过身，推开窗户，寒冷的夜风吹进房间，书卷发出了“哗哗”的翻页声，让可可利亚原本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一番，看着已经进入梦乡的整个城市，可可利亚有些欣慰自己在这里，建立了这个属于自己的孤儿院。
“可是……之后呢？”
第一个问出这个问题的，是布洛妮娅，那个小小的少年兵，在同龄人之中，她总是有着更多的想法，当然，这是因为她有着更为残酷的过去。
自从自己放弃那些无用的东西已经有十二年了，想起自己当时的无助与痛苦，可可利亚依旧心中一紧。在那个对世界绝望的时候，那个叫做“逆熵”的组织向她伸出了手，加入他们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一个共同的敌人，那个作为幕后黑手的庞然大物——“天命”。当自己提出离开家族的想法后，所有人都提出了反对的意见，甚至那些所谓的政府也依旧假惺惺地向她“挽留”，但可可利亚明白，所有人都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
没有谁去关心她，她想要的，就是复仇。
向那座燃烧着的高塔的元凶，向那个企图掌控整个世界的庞然大物复仇。
于是她来到了这里，建立起了以自己命名的孤儿院，并将其作为据点，日复一日的进行关于魂钢与崩坏能的研究。
但是对于那些孩子们，在未来等待着他们的，又会是什么呢？
点燃的雪茄已经熄灭，散落的烟灰也被晚风携走，飘落到无垠的夜空之中，可可利亚不禁打了个寒战，关上窗，看到灯光下堆积如山的文稿，可可利亚拉开椅子，准备又一轮的工作。
“笃笃笃”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请进”
这个时候，可可利亚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声音在长时间没有清水的情况下已经如此的嘶哑。
“小姐……有总部发给您的消息。”副官恭敬的站在门前，眼上也挂着相当厚重的黑眼圈，看得出来她也是有着不小的负担。
“说了多少次了，伊拉，在不要叫我小姐了，直接叫我可可利亚就好，这里早就不是那个严肃到烦人的家族，你也不再是我的仆人。”
“是的……小姐。”伊拉依旧站在门口，深深地鞠了一躬，作为唯一陪同可可利亚离开家族的人，十多年来，似乎也只有她能够真正理解可可利亚。但是尽管如此，她仍是反对现在的一切。她知道，复仇的火焰，就会像西方的巨人司尔特一样，最终会连同复仇者一起，焚烧殆尽。
“小姐……您……”
“东西放在这里吧，我之后再看。”可可利亚头也没抬地继续翻动着面前的书籍，书页上早已被各色的笔记所标记，显得有些杂乱无章。
“但是总部要求说，这些东西您要立即了解，并且前往总部，爱因斯坦博士亲口嘱托，有要事商讨。”
“……我明白了。”
长时间的飞行对于坐不惯飞机的人来说很是难受，但对于可可利亚来说，这可是算难得的休息时间，她必须抓紧每分每秒来放松自己的大脑，因为每次的总部会议，都会有一些极为棘手的事情，等待着他们去解决。而这次，她有着一种预感。
“难道说……那个东西，要开始了吗……”
不同于被寒冷与风暴所包围的远东，洛杉矶正午时刻的太阳总是那样的耀眼，舒适的气候和良好的居住环境，对“天使之城”这个名号来说可以说是当之无愧。也许是长期飞行的缘故，刚刚走下飞机，可可利亚就被太阳晒得有些眼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一次踏上北美的这片土地，可可利亚总是能回想起一些称不上“美好”的一些回忆，但愿这次……
“嘿，可可利亚女士，你好啊。”
比如遇到这个人。
令人厌恶的标准官方俄语，但说话者却并不属于那里。
“你好啊，”可可利亚转过身，她的背后站着一个和她身高相仿的男人，微紫色的短发再加上相同颜色的眼睛，五官看来完全可以称得上“端正”一说，白色的手套再加上青紫色的披风，严肃之中似乎又添加了一点个人的做派。更为令人警惕的，是这个男人的气质，他如高墙一般，似乎时刻做好了万全的计划，让人无懈可击。
“雷电龙马。”
此刻，站在可可利亚面前的，正是me社的社长，逆熵日本支部的负责人，雷电龙马。作为日本国内技术革新、商业思维革命的代表人物，旗下的ME社可以说是家喻户晓，更为可怕的是，龙马虽然是一个商人，基于尚未公开的统计数据，ME社已经成为了全球最大的军备提供商，与多个大国均保持着隐匿的合作关系，秘密研发着次世代作战兵器。也正因此，雷电龙马虽然并未公开涉足政坛，却在暗中对朝野格局有着不小的影响。
但雷电龙马如此执着的目的，知道的，也不过一手之人。
“我们多久没见了？三年？还是更久？”雷电龙马脸上挂着标准的商业式微笑，这种表情能够让他在几乎所有场合都能应付自如，他伸出手，似乎表示出恭敬的态势。
可惜他遇到了可可利亚。
“收起你那令人厌烦的莫斯科口音，我宁愿用英语或者你家乡的语言和你交谈，雷电龙马社长。”可可利亚并不理睬龙马的行动，反而在语言上加重了“社长”二字。
可可利亚知道，面前的男人，和自己一样，都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因为他的眼睛中，燃烧着和她自己一样的，至死方休的火焰。
“不必如此，可可利亚女士”雷电龙马脸上依旧挂着那商业式的微笑，不过似乎有些僵硬，“至少，我们依旧是合作关系，不是吗？”
“哼，合作关系。”可可利亚带上手套，回应了雷电龙马的礼貌，“你好，刽子手。”
“你好，可可利亚女士。”
再一次来到了逆熵的总部，可可利亚感叹只有这里什么都没变。晶尖式的天蓝色朋克建筑，直插苍穹的总部大楼，宽阔到令人发指的机场跑道，以及那些整齐排列的泰坦机甲，还有那些在总部之中工作的自主Eins式机器人，十多年来，这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但是更令她敬畏的，是这里的人。
“叮~”电梯的指示灯停留在了54的位置，这里是逆熵总部大楼最高的地方，相传，这是为了纪念逆熵成立的年份而做出的设计。
“雷电龙马社长，可可利亚女士，欢迎。”
电梯的门缓缓打开，前方传出了少女略带沙哑的声音，这声音不似花季少女般婉转明亮，反而却像沉淀已久陈酿，显得尤为沉重。
“爱因斯坦博士好。”
“博士好。”
两人深深地鞠躬，以代表他们对面前少女的敬意。在他们面前的青色卷发少女，就是上个世纪最为伟大的科学家，逆熵的创立者与建设者，爱因斯坦。
“二位不必多礼，坐吧，已经是老朋友了。”
面前的爱因斯坦博士虽是少女般模样，但可可利亚知道，这位令人肃然起敬的博士，在10年前，乃至更久之前，已经是这幅模样了。她的年龄至今是个谜团，但是根据推测，面前的少女应该已有耄耋之年岁月，但是她的容颜却丝毫不曾老去。可可利亚至今还记得博士对她回答这个问题的原因：
“虽然容颜不老是所有女性的梦想，但对于我来说，这是种诅咒，可可利亚女士。”
爱因斯坦这句话犹如冷水般泼到了当时可可利亚的脸上，让可可利亚游走的思绪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哦？可可利亚女士在想什么吗？”雷电龙马坐在旁边，脸上的笑容不怀好意。
“没有什么，”爱因斯坦轻轻摸了摸自己身旁的小机器人，上面的电子屏露出了代表着“开心”的表情，“那么，二位，让我们言归正传吧。”
房间中央的电子屏上瞬间显示出欧洲地中海上的景色，随着视角的不断上移，最终出现了一簇排列整齐的天空岛。
“这是……天命总部？”
屏幕中的视角继续上移，天命浮空岛的全图逐渐显露出来，然后视频突然聚焦放大，逐渐接近天命的一个停机坪，很快，一些原本在荧幕中的黑点被逐渐放大，然后最终变成了可可利亚与雷电龙马从未见过的东西。
“这是……”雷电龙马一下子站了起来，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言语中透露着些许动摇。
“没错，”爱因斯坦打了个指响，视频被暂停了，上面也显示了一系列的数据与图纸，“没错，这就是天命所设计并已经投入应用的机甲，“神机”系列机甲。”
“没想到他们真的做出来了……我一直以为……”雷电龙马的声音中透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可可利亚也没有想到，雷电龙马会有这么大的触动。
“你一直以为那只是传言吗……雷电龙马先生？那你是太小看天命那帮老家伙了。”爱因斯坦轻轻地撩了撩自己的卷发，“根据我的一位朋友的信息……”
“朋友？您在天命那边还有朋友？”雷电龙马显得有些惊讶，在他的记忆中，爱因斯坦博士应该是专于研究，不可能与天命方面有什么“朋友”一说。
“没错，朋友，而且是您见过的一个朋友。虽然他似乎有些太随性子了”
“啊？”爱因斯坦的话使得雷电龙马和可可利亚愈发摸不着头脑。
“据他的信息，天命的“神机”系列机甲应该已经进入了最后的研发强化阶段。这些样本机的数据已经显示在了那里，它们的攻击性能与防御性能依旧照我们泰坦有些劣势，但在机动性与灵活攻击上面，它们的优势就显而易见，并且他们的性能方面，就所已经入手的资料来说，已经是比泰坦系列机甲强大很多。”
雷电龙马拿着那些机甲的资料，手心中已经微微发湿，作为他的骄傲，他明白他自己研发的泰坦机甲可以算上是目前最为强大的机甲作战武器，虽然比不上那些崩坏性能极高的女武神部队，但是他仍旧有希望，有信心等待它们代替女武神的那一刻。
Me社，就是为了这个目标而去存在的。
“更关键的是，他们的长时间飞行作战机甲，存在量产的可能。”
在听到这一个消息后，雷电龙马终于坐了下去。
作为一个商人，或许他还有胜利的可能，但是作为一个科学家，他已经失败了。
“所以……可可利亚女士。”
“啊？”可可利亚抬起头，看向爱因斯坦博士，二人目光交汇的一刹那，一阵风暴就此挂起。
“我们要启动X-10计划。”
“什么？”可可利亚在这个瞬间，她认为自己是听错了。
应该是她希望自己听错了。
“我们，要启动X-10计划。”每个字，犹如重锤一般砸到可可利亚的心脏，将她的内心锤地支离破碎。
“博士，您是说……”可可利亚依旧还抱着那微弱的希望，甚至希望这位已经参悟了半个世纪智慧的智者只是偶尔神经有些扰动，纵使那道希望……
“是的，X-10计划，为了找出能让身体完全适应崩坏能的实验。”
“但是那个实验……”
‘“但是那个实验，需要以崩坏能适应性较高的孩子作为实验的对象，才能进行样本内容的提取。”
希望破灭了……
“为什么，爱因斯坦博士，为什么！”可可利亚一下子从位子上站起来，眼中已经有了闪烁的亮光，声音显得有些嘶哑，“博士，您不是说，我们逆熵，是不会像天命一样……”
“可可利亚女士，你要听从博士的意见！”雷电龙马也站了起来，试图将可可利亚重新按回椅子上。
“闭嘴，坂本龙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还不是为了救你那个宝贝女儿的性命吗？你的女儿是命，我的孩子们难道就不是吗？”
“这……”坂本龙马明白，自己其实是支持X-10实验的一方，甚至有在暗中推进x-10实验的计划，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拯救自己被崩坏所诅咒的女儿，从这一点来说，自己，其实已经和恶魔没什么区别。
“博士，这是为什么，博士！”可可利亚一步步走向爱因斯坦，最终揪着爱因斯坦的衣领，似乎要对爱因斯坦有所不利，雷电龙马急忙想赶过来劝解，却被爱因斯坦的手势阻止了。
可可利亚的右手高高举起，豆大的眼泪缓缓从脸颊落下，滴在爱因斯坦的白色实验服上，也滴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中，最终，她的右手还是放下，双手捂住脸，埋在这个青发少女的怀中，哭了起来。
“博士……为什么啊……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爱因斯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长长地吐出，望着天顶外碧蓝色的晴空，她轻轻摸了摸她怀中那个外表强势，其实十分脆弱的女人。
“或许，诞生在这个崩坏的世界，就是我们每个人的过错。”
…………
“他们已经走了吗，鸡窝头？”电梯的门再一次缓缓打开，一道光芒从中溢出，从里面走出来的，是一位穿着白色外衣的红色双马尾少女。
“特斯拉博士……我有些……讨厌，“科学”这个词语了……”爱因斯坦双手撑着额头，双瞳中闪烁着许些光点，苍穹之下，有太多负担，压在了这位少女的身上。
“鸡窝头……”特斯拉走到爱因斯坦的身后，轻轻地安抚了她的身躯，特斯拉能够感觉到，往日处事泰然的爱因斯坦，此时的身躯，也在微微地颤抖。
“我们利用科学，反过来却被它所迫害，我们想得出最优的结果，却要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与牺牲才能知晓……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人了……乔伊斯也是，爱迪生也是，薛定谔也是，而这一次，也要用我们的手，去决定那些人的命运……牺牲的命运……这样下去……我们，和那位所谓的“主教”，又有什么区别呢？我们做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鸡窝头，相信我，我们做的，都是有意义的……”
特斯拉缓缓地抱住了爱因斯坦微微抖动的头部，她的眼中，也有着点点光芒
“为了什么？”
“为了这个世界。”
“嗯，为了这个世界（Welt）”
湛蓝的苍穹，一如依旧
“”
………………
符拉迪沃斯托克，夜晚。
可可利亚觉着天是如此的冷，和十二年前的那一天一样的寒冷，夜空既没有下雪，也没有星星。
她来到了庭院角落的那口深井的旁边，她盯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然后闭上了眼。
西琳，她的女儿的脸，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紧接着，就轰然的破碎，就像那座高塔一般。
紧接着，脑海中出现了孤儿院中一个又一个孩子的脸，布洛妮娅、杏、希儿……
她猛地睁开了双眼，对着那深不见底的井底用力的嘶吼着，用力地锤击着那冰凉的井沿，不断地锤击着，直到她的双手失去了知觉。
终于，她停止了那毫无意义的发泄，原本标致的长发散乱的垂在额前，紫色的眼睛也失去了原本的光芒，只剩下疲惫与麻木。
十二年前，是天命杀死了自己的女儿。
十二年后，是自己，要去做那几乎同样的事。
“啊——————”
凄惨的尖叫响彻冰冷的夜空，那是身为母亲的绝望，对这个世界绝望。
冰冷的井底没有给她丝毫的回应，整个夜晚安静得可怕，安静得，令人无比的绝望。
就跟这个世界一样。
“这个……世界……”
黑暗的井底泛起一丝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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